晨光微熹
好不容易搬進來了,她在房裡到處看看時,外面下起了大雨,同時屋裡竟然也開始漏水,她嚇了一跳奪門而出,才發現這木板屋是像南洋國家的房子一樣架高起來的,地面上早已泥濘不堪,怎地連個水泥地都沒有?怎麼花了那麼大的心力才租下的房子竟簡陋如此?一陣心力交瘁淹沒了她:沒有自己房子為何這麼難過?
驀地張開眼,她發現自己好端端地躺在自家柔軟舒適的床上──有自己的房子的感覺真好──原來是夢,她感到微微詫異:最近老做這種關於房子的夢。看看外面微亮的晨光,再看了看鬧鐘才五點,家人都還熟睡中,但她怎麼也睡不著了,心裡突然想起不是一直想找找看這附近是否有人練太極拳的嗎?不如去瞧瞧,念頭既起,她便一骨碌起身,刷洗過後換上寬鬆的衣褲騎著腳踏車出門去了。
甫出門一陣清涼風撲面而來,她精神為之一振,夏日的早晨涼爽宜人,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車輛,空氣真好,她想,這麼美好的早晨,實在應該每天都早早起來運動才對。今天先找找有沒有人在練太極拳,如果有呢?再說吧,也許可以找到高手或同好,那以後每天早起練拳就有理由啦。
她先到離家最近的公園看,沒有人,這個公園傍晚很熱鬧的,怎麼清晨都沒人在此運動?倒是旁邊的河堤上有一些人慢跑或走路,她也騎上河堤,繞進旁邊的國小去。在校園轉一圈,網球場上一群人在跳土風舞,每個人都神情愉悅,音樂又輕快,這樣開始每一天,真是不錯,她也跟著笑了起來。大操場上,慢跑走路的人三三兩兩,也有法輪功的人靜坐,可是沒找到〝獵物〞。
再到不遠處的另一所國中看看吧,這所國中的校園規劃得簡潔俐落,給人落落大方的感覺,記得第一次進來就留下很好的印象,果然運動的人比較多。她不禁好笑,這方圓幾里內,用走路就可以到的距離就有五所學校,住這兒的人要運動真是太多場地可選擇,可是運動的人口似乎不如想像中多,可見能把握幸福的人並不多。校園轉一圈,跳國標舞的、練氣功的、外丹功、跑步散步、還有一群正在努力呼吸練習十八式氣功的人,可就沒人打太極拳。她只好再轉到下一個國小。
這國小的校園規劃比起前一所國中來,顯得凌亂,運動的人也少,〝獵物〞仍沒出現,還有一所高中,去碰碰運氣吧!
在高中校園裡確定也沒有打太極拳的人後,她只好自己找個僻靜的地方練拳。新竹縣的太極拳人口如此稀少,如果不是竹北社大邱老師來開課教楊太,恐怕打太極拳的人會更少,一些想學太極拳的心願就很難實現,單憑這一點就要對邱老師感激不盡,更何況邱老師教的功夫又如此紮實,能遇到這種善因緣,真的要好好珍惜。相較之下桃園縣的太極拳就興盛很多………。
一陣胡思亂想後,她開始做熱身操,基本功操也逐步練習,她發現雖然已經騎了半個多小時的車,可是筋仍沒開,熱身操、基本功都沒法好好練。夏天練拳,對她來說有一些小困擾:清晨涼爽,但筋不開;白天到處都熱得發燙,屋子裡也不例外;傍晚外面的蚊子叮得人受不了,晚上忙完家事也該就寢了,這種種理由找出來,她就停止了原本每日練拳一小時的功課。功課不練,功夫也不會長進,每星期二去上課時,心虛得緊,老師交下來的功課,平日完全荒廢了,她自嘲是手中無功操,心中有太極。對練太極拳這事兒還是緊記在心,虔誠得很。
她想起最近老師上課時總提熱誠這件事,「在初練拳的熱情過後,才是真正練拳的開始。」老師不斷提這件事,也在部落格上寫了一篇文提這事,她想這看來是寒天飲冰水,各人冷暖自知。那些練了五年的教練班助教們、那些練了快兩年的三陽班的學長們,和這些剛學未滿一年的菜鳥們,應該對同樣的這段話,體認大不同吧?至少對她來說,學到第三期了,心態上及對太極拳的體認上,比起前兩期有很大的轉變,也許她是到了熱情開使消退期,等到第四期第五期之後,熱情完全消退時,才是老師所謂的真正練拳的開始。
就像她剛練拳時,連站馬步都有問題,當時膝蓋內扣的問題很嚴重,膝蓋疼痛一直困擾著她,每天在研究膝蓋內扣如何造成?如何克服?後來一期學下來,突然發現這問題可以克服了。馬步可以蹲得低,膝蓋也不疼了,換成大腿肌肉酸痛,但是這種酸痛在練拳完的第二天就消失了。她天真的以為自己的馬步蹲得不錯了,但是到了這一期,她發現自己蹲馬步的時間撐不過三十秒了,大腿又酸又抖,怎麼反而退步了?如果照前一期可以蹲低的角度,甚至好像撐不過十秒。老師和助教幾次發現都問她:「今天體力好像變弱了?」她最後只好回答:「是每天都很弱!」
而最近膝蓋疼痛的問題也又回來了,套腿,真是難練啊!她似乎又重回初學蹲馬步時的光景,得兢兢業業的與套腿仔細琢磨。以致她對太極拳已抱持著近乎敬畏的虔誠在學習著。
陽光越來越熱了,放下功操,她騎上車往回家的路走,看到那些運動完後在路旁聊天問安的人們,臉上都露出了愉悅的神情。她想練太極拳最大的收穫是學會謙卑,在太極拳的聖殿前面,學習得越久,就越是知道自己的不足,姿態就擺得越低,對前輩們敬佩景仰,對後學的人也是感佩打氣。這種修煉,恐怕也是當初練太極拳所始料未及的。
如果一輩子過著租屋的日子漂泊不安,不管是豪宅或小公寓都好,不如發心買下一間自己的房子才可以安身立命。她想,太極拳再深奧,只要持續練下去,不管武術成就如何,就是身心靈的安身立命之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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